土路蜿蜒,一双破草鞋扬起阵阵尘泥,带来一串惊恐至极的嘶哑叫喊。 “兵灾!有兵灾!兵灾来啦——!” 黑黑瘦瘦的少年狂奔不止,仿佛身后跟着一只无形巨兽,已对他张开血盆大口。 破落茅屋外,正用枯草喂驴的宋清儿听到喊声,吓得浑身一抖,忙不迭蹲下,从地上抠了一团黑泥,将本就快不见皮肉的脸抹得更加污糟。 她又想了想,另挖出一块拿在手里,一脚踢开房门,对着里面大喊:“虹儿!过来,我给你再抹抹脸!” 她的手抖得厉害,心中的惶恐,浓到宛如乌云蔽日。 乌云确实未散,久久才盼来的一场细雨,今早刚停。 小田庄这些百姓,才正要强打精神,去补上已经耽误太久的耕种活计。 战乱不断,监天司名存实亡,这些边远地区的农户,连德启十一年应不应当置闰都不知道。春耕与否,全看老天爷脸色。 然而,寒食节前,蝗群过境,方圆百里新苗十不存一,其后至今七十余日,大半个获郡不曾落下一滴雨水,连养活徙州军民多年的饮马河,在汊口镇北的支流都快要看得见河底泥。 中原动荡,边防不稳,化外北狄趁虚而入,据说,先锋已到了饮马河畔。 时局内忧外患,百姓挣扎求存,只盼着土里多刨些食,觉能睡得安危。 那少年扯着嗓子一路兵灾喊过来,宋家姐妹俩瑟瑟发抖在屋里抱成一团,本地这些小田庄的农户,却都是一脸木然。 这地界曾经也住着百户千人,北行数里,还能看到当年多个村子定期互通有无的市集残骸。 而如今,村中只剩下了百余个老弱病残,掺杂着稀稀拉拉几十妇孺,真去播下种子,都不知还有没有命活到收成。 连那喊着兵灾飞奔而来的男孩,若非疯疯傻傻不堪一用,怕也早被抓到汊口镇,给杆木枪,发去北方抗敌了。 宋清儿放眼一望,仅有的青壮,皆是如她们姐妹两个一般,从西北逃难来的流民。 宋家本是大户,据说祖上有过军功。 德启年间天下初乱,家中长辈便请来江湖男女做师父,为家里年轻一代教授武学,女子强身健体以防不测,男子勤...